第三百零八章 “报恩”

　　虽然语气变了，但声音却没有变。
　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，海爵三墟蓦然抬头，朝那雾气凝结的黑色球体望去。
　　声音就是从这黑球内传出。
　　在他们的注视下，黑色球体慢慢地裂开了。
　　随着一道缝隙的出现，那股腥臭、浓烈、邪恶和冰冷的气息，也随之逸散出来，比先前更加浓重，让三只墟都不禁皱起了眉头。
　　在裂痕处，黑色的雾气如黏丝般拉扯，但在逐渐撑开的力量下，还是无法保持，球体最终朝两边分裂，而在里面，大量的黑线凝结，一颗脑袋悬浮在球内半空。
　　正是许深的脑袋。
　　这球内看似空荡，实则却有无数蛛网般的黑线沾黏，在不断纠缠，受到某种力量的牵扯，凝聚在许深的颈脖下面。
　　黑线交织，竟编造出崭新的血肉。
　　很快，颈脖凝结成型。
　　紧接着是胸膛、肩膀、手臂。
　　许深的身体从“无”到“有”，正在凭空诞生，重新创造。
　　海爵跟铃戮都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奇异的景象，都是怔住。
　　牛头人却是睁大了瞳孔，它在千年前曾见过类似的事，眼前这一幕正是君王诞生的过程。
　　虽然亲眼所见，但它心中仍是难以置信，这意味着许深先前真的只是一个二态小家伙。
　　但这样的家伙，为什么能找到它的核心？
　　为什么能够触碰，并且压制住它的灵魂再生？！
　　牛头人想不通，但结合到许深跟海爵的话，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，它看似粗犷，但脑子并不笨，一点灵光穿过，瞬间就想到了一种可能。
　　许深的身边，有别的助力。
　　是那位可怕的助力，帮许深压制了自己。
　　但……为什么自己看不到那东西？
　　难道说，那是跟它寻觅的至宝那种级别的存在，只存在于超越墟界的地方？
　　在牛头人满脑子疑团发懵时，许深的身体已经凝结到腹部了。
　　能清晰看到黑线在其腹腔内编织凝造出脏器、肠子跟胃等器官，这些器官刚凝结出来，就在蠕动、像是具备了生命力！
　　这就是君王的涅槃再生。
　　从彻底毁灭，到彻底新生。
　　牛头人清醒过来，眼中闪过一丝挣扎，毫无疑问，此刻的许深是最虚弱的时期，涅槃成君王，意味着此刻将许深击杀的话，将彻底将其抹杀。
　　但海爵的话，加上心底的猜测，却让它在此刻迟疑了。
　　而且，许深再生了，就意味着许深能压制住它的核心，它也再一次落入到许深手里了，失去自由。
　　“大哥哥，太好了，你这是成君王了吗？”铃戮惊喜地声音响起，抬头对许深说道，小脸是天真无邪的模样。
　　许深神色漠然，没有回应。
　　毕竟这种事显而易见。
　　对答案摆在明面上的事，他不愿浪费口舌回答。
　　铃戮看到许深冷漠的态度，也没有气恼，笑嘻嘻地道：“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人类成君王的过程，大哥哥成君王的话，咱们可以去找那女人报仇了。”
　　许深没说话，而是深深凝视了海爵一眼。
　　海爵看到许深的眼神，明白这里面饱含了一些警告的意味，提醒着自己，不要轻易提及那位存在。
　　她也明白，某些存在一旦得知自己被知晓，就会采取某些行动。
　　比如将知晓者吃掉。
　　她微微点头，目光柔和下来，轻声道：“欢迎你回来。”
　　牛头人见许深的双腿正在凝聚，知道木已成舟，心中暗叹，只能堆笑道：“恭喜你成君王了，今后有什么需要我办的事，尽管吩咐，我就跟着你吃香喝辣了。”
　　许深漠然地看着他，没说话。
　　牛头人被许深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，这双目光似乎窥见了世间万物，看穿了它的内心世界，它强笑着岔开话题：
　　“你别怪我没帮你报仇，我实在打不过那女人啊，但她也杀不死我，我们只能这样僵着，没有意思，何况你先前也已经彻底死透了……”
　　许深看了他一眼，漠然地收回目光，道：“你的事，回头再说，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，黑雪呢？将这段时间的事说给我听听。”
　　他的记忆只停留在自己被蚁后斩杀了“过去”，导致“现在”的自己身体被撕裂那一刻。
　　在那时，他的灵魂和意识就躲回到了小屋中。
　　而小屋藏匿于雾气中的锚点内，后面的事就再也不知晓了。
　　他中间试图打开过小屋的门，但发现自从自己进入之后，那扇门就焊死了一般，再也无法推动。
　　直到刚刚，才松开了缝隙。
　　听到许深的话，牛头人暗松了口气，这么看来许深并不知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。
　　它立刻便笑着要开口，但许深指向海爵，道：“你来说。”
　　海爵神色不变，保持着优雅的风度跟娴静的微笑，轻声道：“就我所知晓的情况，黑雪带着你逃到了这里，你的肉身被粉碎了，但有一点残渣遗留在了你的墟兵中，我通过那残渣将你的肉身复活了，但你迟迟没有醒来……”
　　“我们试图用它的能力将你的灵魂复活，但它办不到，黑雪无法接受你死掉的消息，离开了这里，似乎准备去找那女人复仇，但具体去哪了我们也不知晓……”
　　海爵将后面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，只是平静地叙述。
　　牛头人等她说完，对许深苦笑道：“不是我不帮你，是我真的无法复活你的灵魂。”
　　许深知道牛头人的能力，并非真正的灵魂再生，因此办不到这种事也很正常，甚至这样的能力，并不存在，牛头人也只是借助那枚奇异的豌豆才能做到这点。
　　“蚁后刚刚来过么，难怪这里有痕迹……”
　　许深眼眸微微闪动，他的瞳孔变得纯黑，在他眼前的世界跟以前有截然不同的景象。
　　这就是他的能力进化后导致。
　　“没错，她过来将你的肉身彻底毁灭了。”海爵说道。
　　她没有解释他们为什么轻易将许深的肉身交了出去，面对聪明人，解释是一种多余的选择。
　　而面对蠢人，解释更没有必要。
　　难怪门松动了……许深明白，自己的肉身多半就是“抵”住门的最后一道栓。
　　当肉身彻底毁灭，自己才能新生。
　　这么说来，还得感谢蚁后。
　　至于报答……当然是要同等的回馈。
　　这就是君王的身躯么……许深低头静静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身体，表面上看跟先前毫无差别，但他能感受到内里构造的不同，以及磅礴如深海般的恐怖力量。
　　这就是独属于君王的力量。
　　除了进食外，许深发现在空气中，也能吸收到微弱的墟力，跟身体达成平衡，甚至是缓慢地滋补身体。
　　也就是说，什么都不做，不需要注射净墟剂，就能缓慢地提升力量！
　　许深看了一眼海爵，轻声道：“谢谢你。”
　　海爵微愣，疑惑地看着许深。
　　“谢谢你帮我的肉身达到圆满。”许深说道。
　　他明白，自己能够蜕变涅槃成君王，有多种变数，以自己先前还未达到二态极限的身体，若真是彻底毁灭了，那自己就彻底死了。
　　一辈子锁在小屋里，也许时光会让小屋也逐渐消融。
　　毕竟那段时日，他能感受到小屋外面的风声日渐强烈，小屋如风雨里飘摇的茅屋，似乎在渐渐变得脆弱。
　　若不能涅槃再生，消亡是必然的。
　　但所幸自己没死，那一丝残渣血肉在海爵的复原下，浸泡在血池内，这血池中熔炼着大量墟兽的尸体，这些尸体内的墟力、精华，都流淌在血池内，自然也被他那复原的肉身所吸收，帮助他完成最后的积累，达到了二态极限。
　　如此一来，他才能够以极限的姿态，打破桎梏，涅槃成王！
　　海爵听到许深的话，似乎也明白了过来，没想到自己无形中帮了许深一个大忙。
　　她心中暗松了口气，这样的话，至少许深不会追究她们母女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。
　　“没什么，都是应该的，毕竟我们是盟友。”海爵微笑着说道。
　　许深微微点头。
　　随后他的眼眸转向一旁，停顿了0.5秒后，便又继续转向其他方向。
　　但他停顿的那一刻，始终冷漠的脸上，却露出了一抹微笑。
　　又相见了啊，梅芙……
　　许深从刚复生时便看到了俏生生站在身侧的梅芙，对方正勾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他。
　　彼此虽然没有直接的对视，但却有种不同寻常的心灵默契。
　　“我知道你会回来的……”梅芙嘴唇轻轻吐露：“这下又离我更近了呢……”
　　“一起走吧。”
　　许深的话像是对着身边说的，又像是对着眼前的三只墟说的：“该去报恩了。”
　　海爵三位对视一眼，都明白此行必将爆发大战，牛头人倒无所谓，除了许深，没谁能杀死它，至少它目前没遇到过。
　　铃戮则笑嘻嘻地拍手，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淘气模样。
　　他们都沉入到海爵的血池中，而海爵则从血池内起身了，周围的血液快速流动收缩回来，她的身体延伸，来到半空中的许深面前。
　　跟许深对视了一眼，她便顺着许深的手臂缠绕，身体融化成血流，缠绕着汇聚到许深的身体中，凝聚在其胸口。
　　转眼间，整个苍茫大地，便只剩干涸的蛛网沟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