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六十四章 在世恶魔

　　周一早交班、查完房后，薛修德并没有直接把人都带进了手术室，而是先把组上的人都先聚拢起来：“雨轩，你先下手术室盯着麻醉，准备好后第一时间打我们电话。”
　　毛雨轩闻言愣了愣，看了今日里满面红光的陈胜武一眼，点头回：“好的。”
　　可陈胜武却今日没昨日那么积极，并没主动要求和毛雨轩一起下手术室去的意思。
　　毛雨轩就孤身一人先下去了，总住院的心里都有逼数。
　　薛修德领着一众人进了办公室里，没发现余秋化等教授在，便让走在了最后面的人把门给锁上了。
　　这才回头开口：“古教授，邹星空副教授，你昨天都安排、交涉好了吧？”
　　邹星空远来是客，是副教授职称，因此在科室里的时候，薛修德会多照顾，但素日里的往来，多是古忠良在招呼。好比陈吉武来，就一定是余秋化或者薛修德亲自接待。
　　古忠良自然点头：“薛教授，都安排好了，邹教授是昨天下午六点多的飞机。晚上八点二十分落地的，八点五十五安全到了家里。”
　　因为都是副高，因此聊的内容颇多，邹星空也会讲自己的大概行程，至于真是否真实，就不必过多追究。
　　“不过，薛教授，邹教授有说，下个月会安排一个学生过来交流学习。我不敢擅自做主，就说要问下您的意见。”古忠良讲完，就看向了薛修德。
　　薛修德面色没太大的波动：“学生交换学习是很正常的事情，你这边注意呼应一下正常的流程就好了，这个没什么可计较的。”
　　“然后，今天把大家都聚拢来，主要是为了今天要即将在临床科室里进行的新课题。伦理学会那边已经给了我们回复。以后就要正式开始了。”
　　“我们组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，主要的攻坚阵地，都将是转型为骨折，希望大家都稍微收敛下心思，好好学。”
　　说到这，薛修德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，而后神色严肃说：“毫不夸张的告诉你们，小周在我们科室是我们近水楼台先得月。”
　　“最近魔都的骨科江湖，是出了一阵子的风波的，之所以没掀起来风浪，那是另有缘故。机会来之不易，希望大家都珍惜，都一起好好学，包括我在内。”
　　这话就不禁让古忠良副教授把头的方向转向了周成所在处，目光深邃。
　　魔都骨科的风浪，大部分都是由这个小伙子搅动起来的，正是因为慌张，所以才有人选择毛毛躁躁地尝试，另类的狗急跳墙。
　　但现在，还没有听说有成功的案例，除了魔都九院里，之前成功了的那几个病例。
　　薛修德不是和众人商量，只是给众人吩咐，讲完后便神色立刻转为了笑嘻嘻：“小周，在接下来的一定时间里，我们就都是你的学生了，我们这里站着的人，都是有学习的热情的，你可以尽管吩咐。”
　　学东西就要有学东西的样子，达者为师，周成一个人不可能撑起来一座江湖。越早入门，好处多多，一切程序都走上了正规之后，到时候才能打开山门，迎向全世界，接受一切质疑与挑战。
　　周成忙笑笑：“薛老师，您言重了，我们互相学习，这里站着的有教授、老师、师兄，肯定是有很多优点值得我学习的。”
　　其他人没插话的资格，可古忠良副教授还是可以的，笑眯眯道：“小周的谦虚，还是一如既往啊，这是一个比较好的品质。希望大家都能记在心里。”
　　“不要小有成绩，便沾沾自喜……”
　　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动员会，自然也是竖起规矩的临床试验前的小聚会，因此，时间不长，废话也不多。
　　在说到这里后，薛修德就把古忠良等人，都赶了出去，就连古忠良本想卖一下老脸蹭蹭想听些甚么的时候，薛修德也没同意，只能是悻悻等在外面。
　　越看自己的学生越是气，就骂道：“去去去，都赶紧去手术室，在这里杵着干什么？让你们以前多学习，一个个的借口。”
　　听到古忠良发火，申德主治医师也都赶紧开溜，不敢触霉头。在组里面，除了薛修德教授外，古忠良还是有话语权的。
　　办公室里。
　　周成仍不特别明白薛修德教授把他留下来的意思。
　　薛修德左右看了一圈，没人后，便舔了舔嘴唇，压低声说：“小周，这次把你私下里留下来，主要就是一个目的。那就是小周你在我们科室最近带教的这段时间的津贴发放问题。”
　　“津贴？”周成奇怪，他又不是魔都九院的学生，怎么还和津贴扯上了关系。
　　津贴大多是发给博士和硕士的。
　　薛修德就说：“是这样的，小周啊，你现在这个情况颇为特殊。不算学生、不算交换生，就只是委培生，档案也不在这里。”
　　“因此你这样的情况，最为合适的给你的东西，就是补助和津贴。”
　　“补助太少了，我没好意思问。津贴的定格，就是博士后流动站的工作人员，年薪税前是四十万。”
　　“这已经是我能够申请到的最大官方福利了，希望你不嫌弃。”
　　月薪3w＋，周成怎么可能嫌弃？
　　只是，这是他没想过的事情啊。
　　周成就没回话，而是紧闭眉头苦思这笔钱该不该拿，能不能拿，它的合理性。
　　薛修德便道：“博士后流动站的工作人员，主要就是做课题与带教，与现在小周你的性质并不相悖。别人能够光明正大拿的钱，小周你自也是可以的。”
　　“我也有自己的博士后流动站，只是这点钱就根本找不到人来申请。”
　　“而且这也是医院里出的课题经费中，十分正当的支出了。”
　　周成听完笑了笑，就说：“薛教授，这件事，咱们以后再谈吧，下面手术室的手术该开始了。”
　　这钱正不正当，周成接触得太少了，但是他有很多资源可以去咨询，杨弋风、董于亥、桂老，都可以问，问过之后，再决定拿不拿才合适。
　　如果真的是正当的话，那么周成并不介意收下。
　　薛修德脸色突然古怪起来：“小周你这么年轻，怎么还这么谨慎，你还以为我能害你不成？”
　　周成就笑了笑说：“薛教授，我知道您肯定不会害我的。”
　　心里却补充说，但也未必会真心实意地对我那么好。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，不过都是等价和不等价的交易，即便是蔡东凡老师，罗云老师，对我的好也不过是我表现出来了足够的价值和天赋。
　　除了老周和老向，其他任何人的示好，我都要好好地思量一下的。
　　……
　　薛修德和周成二人一起下去了手术室，换了洗手衣、绿色镂空胶鞋，戴上了帽子口罩，洗手后走进了手术间。
　　里面的术前准备工作，早已经做完，消毒铺巾等，一应俱全。
　　而且，平片也是已经挂到了阅片器上，薛修德认认真真地站在了手术台上，双手很老实地在‘左右晃动’，眼神盯着阅片器看。
　　估计又是在盘算怎么复位的事情。
　　周成和薛修德穿好了衣服后，薛修德问周成：“小周，手术现在可以正式开始吗？我们已经联系到了器械，而且公司还派了一个‘工作人员’来进行指导。”
　　“因为是新器械，所以？”
　　薛修德老脸微红，三甲教学医院早就不会有器械公司所谓的指导员了，他都很久没请过这样的人，但这次是没办法。
　　周成顺着薛修德教授指着的方向一看——
　　蓝色帽子，蓝色口罩，无菌手术衣。但仍然挡不住黑色的皮肤和黑色的脸，于是周成上去就轻轻踹了他一脚。
　　薛修德和古忠良的脸色还没来得及大变，周成就说：“瞒着我进手术室，皮一下很开心是吧？”
　　这哪里是什么器械商，是什么工作人员，明明就是张正权这个逼。
　　张正权假装一躲，扭了扭屁股，不敢用手拍：“周成哥，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，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认了出来。”
　　“脸太黑。”周成翻了翻白眼，觉得好笑。
　　张正权马上扬起下巴说：“周成，我警告你啊，我TM现在不需要什么所谓的医师资格证了！我不需要让着你。”
　　张正权郑重正告周成，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。
　　“那我出去，你自己教？”周成也很配合地作出脱手套的动作。
　　张正权马上跨下皮脸，笑嘻嘻地说：“这哪能呢，你就是我亲大哥，我就是想你了，才一路追你来魔都的啊？”
　　越说，眼神越真挚，有点往捡肥皂方向走的意思。
　　周成则翻了翻白眼，骂道：“别浪费时间了，你现在可不是浪费我一个人的时间。”
　　接着，周成回头，到手术台旁，张正权也挤了过来，看了一圈，老老实实地待在了下手位。
　　薛修德则笑说：“小周，你和张老板认识啊，我还以为你们。”
　　“不认识，太黑了，看不见。”周成直摇头。
　　张正权不敢和薛修德造次：“谢谢薛教授关照，给我们小公司一个这么大的平台作为施展手脚的机会。”
　　大家笑嘻嘻一番后，然后手术正式开始。
　　不过，在手术开始前，周成神色一动，把目光转移到了陈胜武那里，看着陈胜武的目光灼灼：“胜武哥，要不你来先做个手法复位？”
　　陈胜武闻言身子有些激动地一颤，然后转头看向他的老师薛修德。
　　薛修德愣了愣：“小周，这小切口骨折切开复位内固定术，应该不在骨折手法复位的适应征内吧？”
　　周成就回：“薛教授，原则上自是如此，但这种类型的骨折，之所以要内固定，是因为外固定达不到固定的条件，而不是复位无法达到极好的层次。”
　　“反而，先做好复位之后，再手术，事半功倍。”
　　“难道薛教授忘记了我上周一的最后一台？”
　　薛修德闻言目光一眯，回忆起那最后一台手术进行过程中，刘志斌等人完全不敢相信的神色，目光微微收敛。
　　当日，周成做了五台手术。
　　最后一台，是压轴的粉碎性骨折，愣是被周成用手法复位与新器械给掰正了，属于最不可思议的一台手术了。陈吉武教授先失礼了一次之后，看过后仍然发出了内心最真实的卧槽……
　　但是，他又看了看陈胜武，终究是点了点头：“那你试试吧，胜武，记得不要为难自己。”
　　就怕陈胜武觉得复位不上去，是他自己的实力不够，然后想大力出奇迹。
　　陈胜武忙笑着回：“好的师父，肯定不会的。”
　　紧接着，陈胜武就指挥说：“师父，这台骨折是胫骨中段的粉碎性骨折，我需要一个助手来帮助我把股前四头肌群及股骨内外髁给固定住。”
　　周成就笑笑说：“薛教授，这种费力的事情，还是我来帮忙吧。”
　　陈胜武要上手，本就是薛修德看在是周成主动这么说，周成在台上，是周最懂。不听从给他的，听谁的了？
　　一切都就位之后。
　　陈胜武小心翼翼地捏住了脚踝处，然后看到周成非常懂他的意思似的，把股骨下髁抬了起来，完全不用他吩咐。就把位置摆成了最好手法复位的形状与位置。
　　于是，陈胜武便不再犹豫，抓紧后更为用力一些。
　　马上就听到了咔咔两声，声音略微有点渗人，可陈胜武却并不害怕，在牵拉一会儿后，马上开始往某一个方向扭动！
　　再到了一个他觉得比较合适的位置后，马上，卸力，用之前牵引导致的肌肉张力的回缩力量，主动把骨折的断端，凑合在了一起。
　　周成笑了笑，看着陈胜武的目光，若有所思。
　　GDP之力，果不其然，属于陈胜武的洪荒之力啊……
　　“C臂，透视一下。”陈胜武放下手后，周成吩咐。
　　因为如今的骨折病人渐渐会多，所以魔都九院专门请了一个C臂机的器械师傅，专门推C臂机，负责术中的透视，方便手术进行。
　　两分钟后。
　　咔嚓一声。
　　患者下肢胫骨骨折手法复位后的术中平片，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，骨折碎片之前有不少，但此刻，都被压进了骨折断端内。
　　骨折近端和远端，基本对线，只是中间稍有空隙，但这绝对不会影响到患者的功能。
　　复位得？
　　极好！
　　而这，虽然比不上周成，但是，陈胜武才被周成带了多久时间？
　　一个星期？满打满算，六天啊！
　　薛修德和古忠良等人都古怪地看向了周成，嘴角颤抖，眼神中的震惊，比看到周成做这样的操作还要可怕。
　　自己会一种操作入神境，那是天赋，如果一个人能够带人入神境，那就是一个活脱脱地在世恶魔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