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一十四章 太阳，永远是太阳

　　天寒地冻的世界里，顾见临怔怔看着那尊冲入九霄云外的伟岸背影，轻声说道：“原来我当初晋升时看的那个身影，就是您啊。”
　　现在想起来，居然这么巧。
　　在他成为升华者以后，看到的第一个人，就是那个擎天的背影。
　　他第一次学习有关神司途径的知识，看到的就是这个老人的留言。
　　作为升华者打赢的第一战，也是靠着这个老人的指点。
　　缘分，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。
　　“这个世界上能在传承途径里看到我的人，不多。”
　　槐荫背对着他，负手而立，淡淡笑道：“但我一直相信，在那寥寥几个人里，一定有你的存在。因为你将来，一定会站到我现在的位置，甚至比我走的更远。”
　　他的背影还在不断的拔高，仿佛冲出了苍天之上，跟宇宙星辰并肩。
　　看他的背影，时而像是睥睨天地的神司。
　　又像是咆哮世间的青色麒麟。
　　顾见临心里生出无限的困惑和茫然，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是谁。
　　这时，唐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结霜的睫毛下，眼瞳意味深长。
　　这或许，就是这位天灾，也当成疯子的原因！
　　“无需惊讶，我当然是人类，因为人类从不是弱小的种族。自私，贪婪，狭隘，愚昧，狂妄，这些或许是人性里卑劣的一面。但同样，宽容，无私，知足，谦逊，善良，这些便是人性里光辉的一面。牢记原则与底线，你就是人类。”
　　槐荫望向被十字铁剑贯穿的三位圣者，笑道：“当然，总有些蠢货有眼无珠，认为像我这样的人已经不是人类了，但只要坚守底线与原则，那我就是人类。”
　　他认真问道：“你们说，我是人类吗？”
　　轰！
　　冲天而起的苍白鬼火，渲染成了近乎黄金般的颜色。
　　仿佛被太阳的阳炎所灼烧。
　　行夜和天昼这两位年轻的圣者，甚至发出了疯狂的嚎叫声，在巨大的惊恐之中，精神已经产生了错乱，面容如恶鬼般扭曲，癫狂嚎叫道：“古神族！有至尊级古神族现世！请求支援！请求支援！有至尊级……”
　　火焰淹没了他们的身体，嘶吼声取代了毫无逻辑的乱吠。
　　在外面风光无限，高高在上的圣者们，如今丑态毕露。
　　像个小丑。
　　毕竟，他们也只有七阶而已。
　　七阶的圣域固然强大。
　　但是强大，也是相对的。
　　在天灾的面前，脆弱的像是玩具。
　　只有李青松一人，在神祭之火的焚烧下，强撑起痛苦抽搐的身体，纵声嘶吼道：“你触犯了禁忌！你将不属于人类的力量带给了人类，你杀过的人不比赤要少，是你亲手将这个世界推入了深渊！你根本就不是人类！”
　　槐荫沉默地凝视着他，忽然叹了口气。
　　“李青松，我们是一个时代的人，但你却从来没想过，为什么我们能踏入半神领域，继而成为了天灾。而你这么多年，还在圣域级打滚呢？”
　　他顿了顿：“因为你蠢啊，二百多岁的七阶，难道不丢人吗？”
　　啪！
　　一个轻轻的响指。
　　这个天寒地冻的领域便崩溃了，漫天的风雪凋零在海风里，寒意消散。
　　滔滔的海浪冲天而起，潮声回荡在天地间。
　　仿佛雷鸣。
　　“进化，是我根据人类历代先贤遗留下来的传承，找到的登天之路。我的确为此杀了不少人，酿成了巨大的灾祸，险些毁掉这个世界。”
　　“但如果人生能够重来，我或许还是这样，因为这就是我。”
　　“从某种意义上，我跟师弟是一样的人，但我比他要更聪明一些。”
　　“我要找到真正的出路，我要到宇宙星辰之上，寻求万物的起源，因果的生灭，还有存在的意义。我热爱这个世界，但我从不甘愿做牛羊。”
　　“我这一生杀孽无数，你们这些人憎恨或憎恶于我，我并不在意。因为我比任何人都要强大，我想杀就杀，你们又能怎样？”
　　“真正能够束缚我的从不是所谓的天谴，而是我的内心。”
　　槐荫漠然说道：“你们之所以对进化讳莫如深，究竟是因为你们真的如此憎恶这力量，还是憎恶掌握这力量的人，不是你们自己呢？”
　　有那么一瞬间，苍天之上的乌云被照亮了，那是漫天星辰散落下的光辉，在黑夜里是如此的璀璨，却又像是毁灭的长矛，杀机毕露。
　　顾见临抬起头，漫天的星光，刺痛了他的眼瞳。
　　“天谴。”
　　唐绫轻声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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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临时插播一条晚间新闻，天文观测台观测到五月六日晚九点半，夜空中会出现大规模流星雨，在我国北部地区均可观测。这是非常罕见的，突然观测到流星雨现象，目前暂未发现原因，稍后会有专家进行详解。”
　　商场的巨大屏幕里，女主持人如是报道。
　　游客们纷纷聚在广场上，兴奋地讨论起来，情侣抱在一起，很是激动。
　　然而就在此刻，商场的屏幕却忽然熄灭。
　　整个城市都在这一刻断电，世界陷入了巨大的漆黑里。
　　只有星海的光辉点亮了黑暗。
　　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，出租车紧急刹车，停在了路边。
　　苏有珠立刻推开车门下来，此刻距离西港还有一公里不到的路程，她宛若鬼魅般在黑暗里连续的闪动，摸出手机试图打电话。
　　却始终打不通。
　　临近禁忌区的入口，忽然响起了巨大的轰响声。
　　屠夫轰然落地，此刻的他已经是麒麟化的状态，展现出了狰狞可怖的姿态。
　　熄灭的路灯上，张议员握着太刀，半蹲着身体，眼神森冷。
　　这时，璀璨的星海已经照亮了整个夜空。
　　“检测到剧烈的磁场干扰，目前整个峰城的电子设备都会失灵，我也将会在五秒钟以后关闭。最后警告各位，检测到高浓度的未知灵性，无限接近于古神之息，有准至尊级的波动在酝酿，祝好运。”
　　这是太虚的声音。
　　以太协会的高层们，大多都知道天谴的存在。
　　这是赤之王制造出来的灭世武器。
　　原本是用来杀死所有的升华者。
　　后来赤之王的计划被阻止，这漫天的星辰也就变成了人类对抗古神族的武器。
　　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。
　　但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真相。
　　所谓的天谴，真正锁定的人，只有一个。
　　青之王。
　　这位最强的天灾，让人分不清是古神还是人类的至强存在。
　　“老师的电话打不通。”
　　陈伯均随手把手机扔在地上，瘫坐在车里，喃喃说道：“难道末日要降临了？”
　　陆子衿俏脸也苍白如纸：“这是在搞什么？”
　　直升机坠落向半空，被无数的冰晶拖住。
　　韩晶率领着守夜者们姗姗来迟，但却眼下已经不需要她们做什么了。
　　这一刻哪怕是欧米伽序列的天才们，被苍穹之上的星光所笼罩，切身的感受到了来自宇宙星空的冰冷杀机，就连体内的灵性都无法运转，仿佛被冻结。
　　布伦希尔号的船舱上战斗都被迫停止了。
　　因为他们惊恐的发现，自己的灵性居然失控了，丧失了战斗能力。
　　黑暗世界的人们感受到如此恐怖的力量，心生敬畏。
　　这是赤之王留下的灭世之力！
　　颤栗，恐惧，彷徨。
　　仿佛人间末日。
　　这一刻，太华从车里走出来，背负双手，轻声感慨：“何苦如此？”
　　海浪滔天的海面上，幽冥黑发飞扬，悬浮在半空中，抬头望天，纵声狂笑：“来了，这就是王最得意的作品，灭世之战要开始了么？”
　　景辞握着黑色的太刀，抬起头望天，神情淡然。
　　仿佛早有预料。
　　无尽的黑暗里，浮现出一道黄金的虚影，顶天立地。
　　黄金之王。
　　千丝万缕的银色光辉在黑暗里凝聚，勾勒出一道冷漠森然的高挑侧影。
　　白银之王。
　　这一刻世界各地的高阶升华者们，都不约而同的注视着峰城。
　　他们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。
　　青之王公然违反了当年的契约。
　　莱茵执掌的审判庭，已经启动了漫天星辰的杀机。
　　倘若青之王死去，那么人间的末日就会提前到来。
　　因为无论功过是非如何，现实世界的安定是维系在青之王一个人身上的。
　　如果他死了，古神族们或许就会尝试唤醒沉睡的至尊。
　　星光如潮，淹没了一切。
　　在宇宙的极处，无数的陨石在黑暗里摩擦燃烧，伴随着极致的寂静。
　　坠落！
　　这一刻，时光仿佛静止了。
　　因为一尊巨大的青色麒麟冲天而起，虚幻的躯体在黑暗里无限的膨胀，倘若有人站在太空中观测，便会吓到肝胆俱裂，魂飞魄散！
　　因为如此巨大的麒麟，仿佛占据了大半个地球！
　　轰！
　　天地震荡，漫天星辰的杀意不再坠落。
　　而是被这尊巨大的麒麟，托住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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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这一刻，青之王漠然的声音，回荡在全世界每一个高阶的升华者耳边。
　　“二百年过去，我想这个世界已经忘记了一件事。”
　　只见一道顶天立地的虚影在黑暗里熠熠生辉，漠然说道：“当年天谴之所以能束缚我，是因为我替这个世界，背负了这漫天星辰的杀意。我本来可以看着你们这些蠢货去死，看着这个腐朽的世界被焚烧，但我却没有这么做。”
　　巨大的青色麒麟咆哮世界，竟然在顶着漫天的星辰倒退。
　　一步步，践踏着虚无的宇宙，承载着世界的伟力。
　　“我并非是为了你们这些愚昧痴人，而是为了守住这个世界，等待着我的学生降生……然后询问他，是否愿意替我把这条路，走下去。”
　　他的声音如滚滚雷鸣，这一刻仿佛古之至尊从沉睡中苏醒，磅礴雄浑的咆哮，贯穿过去与未来：“今后的两年里，我不会再沉寂。太阳永远是太阳，就算被黑暗吞噬，被乌云遮蔽，但若是抵达宇宙的最高处，你就会发现……”
　　“——太阳一直存在。”
　　他冷漠说道：“你看不见，是因为你的卑微，而不是它不够耀眼。”
　　这是警告。
　　也是宣告。
　　轰隆。
　　宇宙是没有声音的。
　　但这一刻，仿佛有人听到了来自宇宙深处的毁灭声音。
　　“毕竟……天谴，也不过如此。”
　　何等的恐怖。
　　天谴作为人类历史上出现过的，最具杀伤力的武器。
　　这也是赤之王一生的智慧结晶。
　　但在这一刻，竟然被青之王，破解了。
　　这场持续了二百年的争斗，青之王竟然又赢了。
　　在全世界的面前，赢得彻彻底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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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魔都，以太协会总部。
　　深空总部高耸入云的大厦仿佛没入了云层深处，云雾下灯火通明的城市，也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光芒，黑暗里唯有一个青年站在天台上。
　　孤高，寂寥。
　　一切的繁华都在此刻寂灭，仿佛深渊。
　　寂静无声，无比可怕。
　　远端之上，只有一尊青色的麒麟，俯瞰着下方。
　　祂的眼神威严又冷漠。
　　恍若神灵。
　　倘若是常人面对如此恐怖的一幕，恐怕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，神志不清。
　　那个白色西装的青年却只是目视前方，黑发在风里飘摇，修长单薄的背影在狂风里仿佛随时都会被吹走，却又好像稳如泰山。
　　他的眼瞳，是神异惊人的重瞳，仿佛有帝王之相。
　　“槐前辈。”
　　那个穿着白色西装的青年，面无表情问道：“当初我父亲就曾经问过您这样的一个问题，如今的您像是人类更多，还是像古神更多？”
　　那尊青色的麒麟漠然说道：“莱茵，这个问题问我，并无意义。”
　　这个白色西装的青年，就是以太协会的副会长。
　　预定的下一任总会长。
　　——莱茵。
　　“为什么？”
　　莱茵面如沉水，问道。
　　“因为在未来，有另外的两个人，更值得你去问这个问题。”
　　槐荫居高临下：“而不是我。”
　　莱茵沉默了，金色的重瞳里没有任何情绪。
　　“我本不屑于你这种小辈争斗，但今夜过后我改主意了。天谴与我而言，算不得什么威胁，毕竟赤的智慧并没有多么的了不起。”
　　槐荫淡淡说道：“顾辞安的事情我管不着，但他的儿子会成为我的学生，自然要走我的路。禁忌之路将会再启，他会完成对于隐修会的调查，所有查到的人，都会被他杀死。如果你们有意见……那就憋着。”
　　“这个世界是否毁灭在古神族手里，还有一个前提。那就是……升华者自古至今创造的文明，是否会先毁灭在我的手里。”
　　他嗤笑道：“——别着急，也就两年，熬过去就好了。”
　　莱茵沉默了片刻：“李青松，天昼，行夜，他们要活着。”
　　麒麟低头俯瞰，黄金的竖瞳里闪过一丝嘲弄的意味。
　　“呵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