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八：死对头12

　　他的手指抛光似地不停磨蹭着银汤匙的把柄，掌心温热如火。
　　是的，现在自己对金妮来说不过是哥哥的友人，没有其他关系。哈利在脑中把这句话翻来倒去地复诵、拆解，甚至用不同的句法重新表达。
　　微凉的汗渍从指腹沁出，磨擦过银汤匙后发出滑稽的唧声，他感到不太对劲，反复翻滚话句中的意思，没有透过那些自己不太晓得的神经线或是其他玩意儿，产生相对应的情绪。
　　他平静得不可思议。
　　这并不正确，与过去相比的话……哈利停下手指的动作，汤匙磕上盘子发出脆响，他看见金妮与几名女孩一同走进大厅，朝他们打了招呼，挑了荣恩斜前方的空位坐下。
　　金妮拿出一封信，对荣恩说：「妈妈让我告诉你，过几天她会再寄信给你，她今天只来得及回信给我。」
　　温和柔软的嗓音重新连接起哈利的思绪，过去金妮准备好早餐后，会把猫头鹰送来的信件分类好，取过写给他们俩人的信件，边用餐边念出，一切似曾相似，偏离之处在于，他的心情太过平静。
　　他试着推想上一次回忆起金妮的时候，惊讶地发现那是快一年以前的事了，当时既怀念又感慨的心情，如今竟只有稀薄的影子。哈利慌乱之余，感到有些心虚，他低下头假装专注地喝汤，不敢与金妮对上眼。
　　坐在他身旁的荣恩没察觉到他的不对劲，与金妮交谈着。
　　「什么？给我的信？才开学没多久，她干吗要寄信来？」
　　「她说有重要的事，唔，好像会寄点东西给你。」金妮说。
　　「有什么重要的事？只寄给我吗？」荣恩皱着脸问道。
　　「派西、乔治和弗雷也有，大概是寄点吃的什么的吧？信上没说得很清楚。」金妮摇摇头。
　　「如果是寄吃的，她这次一起寄给你不就好了？」荣恩有些担心地咕哝，去年和哈利开走家里的汽车，收到咆哮信的惨痛记忆犹新，「妈妈还有说什么吗？」
　　「没有了，嗯……她只叮咛让弗雷和乔治乖一点。」金妮笑了下，「你最近没做错事啊，不用担心。」
　　「是这样没错，再怎样弗雷与乔治都是妈妈关心的重点，他们确实该乖一点。」荣恩附和道。
　　突然，一道人影出现在金妮身后，搭住她的肩膀，「确实该乖一点──是在说你吗，弗雷？」
　　「他在说你，乔治。」另一个人与他并肩站立，抽走金妮手上的信件。
　　「不，当然是你──弗雷！看看这封信，上面有你的名字！」
　　「不，当然是你──乔治！上面也有你的名字！」
　　「是在说你们！」荣恩高声说，像是揭穿某个难题的答案般得意。
　　「是吗？」卫斯里双胞胎异口同声地说，「我们一直很乖啊！」
　　金妮咯咯笑出声，双胞胎摆出沾沾自喜的模样，双手叉腰挺起胸膛，笑声自他们为中心蔓延整张长桌，其他长桌的学生也好奇地转头望来。
　　「藏在你们手中的是什么？试管吗？」一名拉文克劳女孩好奇地问道。
　　弗雷转头朝女孩眨眨眼，把双手藏进袖子，「还有什么值得我们关注，乔治？」
　　「只有火焰杯啊，弗雷。」乔治缩着手，用肩膀撞了一下自己兄弟。
　　噗一声，哈利把汤喷出了嘴里，幸好大部分都溅在了盘子内，他边呛咳着，边拿过纸巾擦去桌面的汤汁，至于奶油蘑菇汤，恐怕是不能再喝了。
　　「你没事吗，哈利？」赫敏关心问道。
　　「没事。」哈利压下咳嗽。
　　荣恩帮他把餐盘移走，摆上甜点，「哈利，你该不会是听到乔治他们的话的关系吧？他们可真异想天开，我敢肯定他们都还没满十七岁，根本不能参加三强争霸赛。」
　　「谁说我们异想天开？我们可有办法。」乔治弯过身，插入三人的谈话。
　　赫敏伸手指向地上圈起的金线，严肃地说，「那里可有邓不利多画下的年龄线啊，不符资格的人不能踏入。」
　　「这不是什么。」乔治与弗雷对视一眼，咧出微笑。
　　「我们有秘密武器──能让我们踏入年龄线的秘密武器！」
　　「邓不利多一定没想到这个！」
　　「老化药剂！」
　　俩人一搭一唱地说完，搭住彼此的肩膀，双双举起盛满透明液体的试管，展示地晃了一圈，大厅中已有不少人聚拢过来，期待着他们的恶作剧。
　　「如果韦斯利成功的话，你要不要也喝瓶老化剂试试啊，波特？」
　　一把慵懒冷淡的嗓音自身后传来，哈利惊讶地转过头，德拉科正双手环胸站在他身后，荣恩像炸毛的猫一样差点没跳起来，警戒地地盯住对方，高尔与克拉布两个大块头隔外有压迫感。
　　「邓不利多亲手画的年龄线不会那么容易被骗过的。」哈利耸了下肩膀，「再说，我告诉过你，我没有参加比赛的打算。」
　　「那可不一定，也许你能偷偷报名，假如韦斯利的把戏能作效的话。」德拉科露出不怀好意的笑。
　　听见他的话，弗雷看了眼乔治，「他在质疑我们，亲爱的乔治，你说我们该不该让哈利试试老化剂？」
　　「不错的主意，弗雷。」乔治点点头，把手中的试管朝哈利递去，「嘿，哈利，我想你大概需要喝个三口才够。」
　　「你们不是一人一试管吗？」荣恩问道，双眼盯着老化剂。
　　「我们只需要再大几个月就满十七岁啦！只要几滴就够了。」乔治回答。
　　「那么我也──」荣恩眼睛发亮，伸出手打算接过老化剂，但试管一晃避过他的手，重新递到哈利面前。
　　「不行，荣恩，你得乖乖的。」乔治大声说道。
　　「乖乖的听妈妈的话！」弗雷大笑。
　　「你们！」涨红一张脸，荣恩恼怒地瞪了双胞胎一眼，然后，他气冲冲地转过头对哈利叫道，「哈利！你……」后面的话似乎难以启齿，磕磕巴巴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挤出嘴。
　　「你想说不准波特去吗，韦斯利？多么伟大感人的友情。」德拉科用轻柔的语气说道，哈利觉得他现在这副模样有些像斯内普教授，令人浑身发毛。
　　荣恩的脸红得快滴出血来，每个人都看出德拉科猜中了他未尽的话语，一些人窃笑出声，让他觉得更难堪了。
　　哈利开口回绝乔治的好意，「谢了，乔治，但我并不想──」
　　「你何不试试看老化剂呢，波特？然后好心地帮忙把韦斯利或是其他人的名字投进火焰杯。」德拉科插嘴说道，蓝灰的眸子闪烁着不明的光芒。
　　僵硬地强撑着，荣恩羞愧地想把头埋进地底，为了没想到这个令每个人满意的点子，哈利完全肯定德拉科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的，对方大可在一开始就把这项提议说出来。
　　真是讨人厌的家伙，他暗暗埋怨道，心底却没多么愤怒，他只觉得奇怪，为什么德拉科鼓吹自己去喝老化剂，而不是自己使用，对方明明渴望参加三强争罢赛。
　　现在的模样，就好像德拉科已经知道老化剂不能骗过年龄线，注定失败，但这是不可能的事，除了设下年龄线的邓不利多，就只有经历过一次的自己清楚。
　　「快啊，波特。」德拉科催促。
　　「哈利──」赫敏提高音量，认真地看向他。
　　哈利看了看她与荣恩，又看向抬着下巴的德拉科，思考了几秒，拿过那支试管，「其实这主意也不坏，不过我不会把自己的名字投进去。」他语气轻松地说。
　　好吧，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，不过是次失败的尝试。
　　乔治与弗雷发出笑声，「来吧！伙计！一起喝下它！」
　　他们小心翼翼地在倒了几滴药剂，沾在舌头上吞了进去，哈利深吸一口气，喝了三小口，没多久，他感觉到四肢发出酸痛，开始抽长，众人发出惊呼，注视着他的改变。
　　「哈利，你长大了。」荣恩吶吶地说。
　　转动了脖颈与手脚，哈利拿起金杯看了眼自己倒映，果然成了十七岁时的模样，又深吸了口气，他拍了拍荣恩的肩膀，「看来成功了，把你的名字给我吧，荣恩。」
　　「还有你，德拉科。」他回过头说。
　　德哈科似乎感到意外，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，哈利觉得有些好笑，对方看上去像是不敢相信自给能恶作剧成功的小孩，唔，还真是如此，他眼底闪过促狭的笑意。
　　「我必须说，我不相信邓不利多会被这么计俩愚弄。」赫敏嘀咕了句，从书本抽出羽毛笔与纸张递给荣恩。
　　荣恩期盼地瞪大眼，握着羽毛笔的手紧张地在纸上写下名字，哈利接过看了一眼，他的字迹颤抖。他把羽毛笔与纸张递给德拉科，对方不置可否地撇了下唇角，飞快签上名字。
　　接着，在大家好奇又期待的注视下，三人抬脚顺利跨过金色的年龄线，全场一阵欢呼与口哨声，荣恩甚至激动地跳起来大叫，然而，就在他们打算把名字投进火焰杯时，便听见响亮的嘶嘶声，他们被弹飞了出来，摔倒在地上。
　　「噢！看！」
　　尖叫与大笑声几乎同时响起，哈利头晕目眩地撑坐起来，在肚子上摸到一大把胡子，不小心扯拉到，下巴与腮帮痛得他皱紧眉。
　　「我早警告你们，昨晚几位有同样点子的先生们也长出了胡子，现在正在庞弗雷夫人那儿。」邓不利多走进大厅，笑瞇瞇地说，他打量着三人的白胡子，称赞道，「不过他们的白胡子远没你们来得漂亮。」
　　还未停歇的笑声再次高了起来，乔治与弗雷互相拉扯着对方的胡子，哈哈大笑，荣恩与赫敏跑向哈利，俩人憋着笑，腮帮子鼓起。
　　「看吧，我让你别这么做。」荣恩笑着说完，想起刚才自己也打算喝下老化剂，尴尬地摀住嘴。
　　「你说的对。」哈利不在意地笑出声，把写了名字的纸条还给他。
　　赫敏挑起眉，点头说：「所以我说，邓不利多不会没想到。」
　　三人不约而同边点头边笑起来，哈利拍拍屁股站起身，朝德拉科站着的位子看去，对方和其他人一样笑个不停，他走过去，摸了摸鼻子说：「我还以为至少能能摸到火焰杯呢。」说出口的语气莫名带着炫耀。
　　德拉科收住笑，故意放慢动作扫了圈他的白胡子，「你看上去可真不错，不是吗？」他转头对高尔与克拉布问道，俩人拼命点着头，笑得浑身颤抖。
　　「我再穿件袍子与尖角帽就能扮演邓不利多了。」哈利玩笑道，一股无来由的兴奋感如涟漪般在心底荡漾，让他胡言乱语起来。
　　老化剂抽长的身高比现在的德拉科还高上一些，他清楚看见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闪烁了下，德拉科露出狐疑的表情，打量了自己几秒，于是，哈利扬起的嘴角翘得更高些，他一定很意外自己没有生气或沮丧，甚至与之相反。
　　「那你可以在万圣节时这么做，波特，想必会十分精彩。」德拉科拉长调子这么回答。
　　「是啊！」哈利笑着点头，当他发现德拉科皱起眉，满脸疑惑后，笑得更开心了。
　　「拭目以待，波特。」德拉科扯了扯嘴角，转身离开。
　　目送对方走出大厅，哈利走回荣恩与赫敏旁，在友人的陪伴下前往医疗翼，一路上一直有人指着他的胡子，大笑出声，他浑然不在意地抓着白胡子，笨拙地编着麻花辫。
　　「我们以为那条年龄线单纯限制了年纪，现在看来不仅如此，哈利已经变成十七岁的模样，但还是被弹出来，一定有其他判定的基准。」赫敏兴致勃勃地说道。
　　「谁知道呢？反正过不去。」荣恩满不在乎的回道，盯着哈利的胡子瞧，「我敢说长出胡子一定是邓不利多的恶作剧，看看他的胡子就知道啦！早知道该让马尔福那家伙喝下老化剂，他一定会放声尖叫，那可有趣多了。」
　　想象了德拉科长出白胡子的模样，哈利感到有些可惜，那可是不错的恶作剧，不过，对方大概会气疯，他摇了摇头。
　　穿过走廊冷风吹来时，他把双手插入口袋，左手碰到一张折起的纸张，刚才忘记把它拿给德拉科。手指一弯顺势把纸张捞入手心，哈利清楚感觉到在大厅时那股莫名的雀跃重新燃起了温度，让他双眼一亮。
　　剎那间，他醒悟到流淌心中的感觉如此熟悉，在过去的人生中曾经两度出现，对张秋、对金妮……
　　一口冰凉的空气狠狠灌入鼻腔，他全身僵硬地停下脚步，露出比看见伏地魔还要惊恐的表情。
　　「怎么了，哈利？」赫敏疑惑地问。
　　「噢，天啊……问题大了。」哈利喃喃答道，用力屏住呼吸。
　　他喜欢上了德拉科?马尔福。